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勸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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勸慰

說話間,褚懂將好幾樣玩意揀了出來,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你問我答,情不自禁地上手玩了起來。

褚懂用小木槌敲球,球往這邊滾,春秧左手弓起中指一彈,球又往那邊滾。褚懂接了球,春秧已經快速摘下藥囊,以它為槌,擋了第二下。這一回,她特意選了個刁鉆的方式回擊,球向著褚懂左手邊去。他著急忙慌換手,堪堪趕在它滾下桌前接起。

“陰險!”

春秧笑瞇瞇地提醒:“小心了,這次還在左。”

褚懂偏不信,又換回右邊,結果球還在左邊,球來得太快,小木槌是趕不上了,他手忙腳亂,用胸膛擋了球。春秧輕松接住,看似還往這邊來,實則那球懸呀懸的,往桌子側面跑了。

褚懂站起來,伸長胳膊一擋,將掉到半空的它撈了回來,懊惱地擺在桌上。

春秧笑道:“你說,要是有張大一點的桌,把這個拿到桌上來玩,那不論刮風下雨,都可以在家玩。桌子幹幹凈凈,玩的人不必蹲不必爬,豈不便利?”

“對,我回去找人打一張,你幫我盤算盤算,打多大才好。”

“那要看人,學武的人,桌子小一點反倒刺激。沒學過的,笨拙些的,桌子越大越好。還要看木槌大小。你回去以後慢慢想,想和誰玩,就和誰商量。”

春秧收了笑,將球撿了放回箱子裏,小心翼翼問:“你爹的事,你……知不知情?”

褚懂滿不在乎地回:“什麽事?”

這個爹,跟沒有似的,褚懂長這麽大,沒見過多少回。對他來說,爹就是個掛了名號的陌生人,是他當王爺的一塊擋路石而已。

“正月裏,聽說他大病了一場,當時兇險,連董伯伯都被那位大人叫進去了。”

“啊?我不知道,想來沒什麽事,一直不見聽說。”

“褚懂,小郡王這幾年,一直被王爺帶在身邊。”

褚懂摸摸鼻子,說:“你也學會操心了,我知道你的意思,怕他得寵,搶了世子之位對不對?”

春秧看向外邊,褚懂壓低了聲問:“是粟先生讓你跟我說的?”

春秧搖頭。

褚懂徹底安心了,笑道:“你看,你爹都不著急,你怕什麽?將來誰坐那個位置,王爺做不了主,這事得看宮裏的意思。我跟你說,太後娘娘最疼我,皇上也賞了我不少東西。你放心,就算王爺一時糊塗,有他們呢,該我的,將來怎樣都跑不了。”

春秧靦腆地笑笑,不再多話。

褚懂知道她是為自己操心,喜滋滋地說:“等我……你們都是我的親兄弟,將來凡事有我,我罩著你們。殺個把人,不算什麽,有我呢,我替你抹平。”

春秧對上他這雙燦若星辰的眼,認真點頭,說:“洞洞,你安心,我這會……好多了。”

他特地留下來,是擔心著她,和他嬉鬧一番,春秧這心裏,著實舒服多了。

褚懂聽見這個久違的稱呼,心頭熱乎乎的。他還像小時候那樣,從藤箱裏隨手抓了一樣東西,以它為劍,高舉大喊:“我乃火焰將軍山洞洞,賊子拿命來!”

兩人都笑得暢快,隔間的李秀榮卻心裏發澀——當初果然不該讓他來,將來怎麽辦喲,唉!

將來還早,眼下就有愁人的事。頭還有些暈眩,她抓著床柱,緩緩坐起,放在身側的帕子被帶動往下滑。她及時撈住,垂頭盯著它出神。

“娘,你怎麽起來了?再歇會吧。”

春秧端著泡了參片的茶進來,送到她嘴邊。

李秀榮嘬了兩口,看向門口。

“他走了,娘,是我們吵到你了嗎?”

李秀榮搖頭,到底按捺不住,低聲問她:“你……覺著他怎樣?”

“清減了許多,好看了,懂事了,大氣了。”

她越誇,李秀榮越心慌。春秧以為她還在擔心那邊的事呢,忙勸慰她:“娘,嬸子的事,多虧了他幫忙,把裏頭、外頭都打點好了。娘,我看吶,這事實打實妥了。”

“好!方才我做了個夢,這院裏也吵吵嚷嚷,出了大事。這雨下得好,涼快了不少,明早你去上學,我去廟裏逛逛,上炷香,討個平安。”

春秧垂眸想了想,自覺這事瞞不過,就把自己將人踢飛的事一五一十說了。

李秀榮心疼地摟住她,撫著後腦勺說:“不妨事,那老妖婆惡毒,死了也活該。官府要抓人,娘替你抵命去。”

“娘!”

春秧貼著她,眼淚止不住地流,心底暗自發誓:往後再不魯莽行事,她要好好地活著,才能長長久久地陪在娘身邊。

粟騫快步進來,心疼不已,勸道:“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,快別哭了,哭壞了身子,讓壞人得了意,那就虧大發了。今日鬧哄哄,心中郁郁,這會雨停了,事也辦妥了,我帶你們去城裏逛逛,散散悶。”

李秀榮出了不少虛汗,這會黏答答的,搖頭說:“還是算了。”

老夫老妻的,粟騫一眼就看出來了,交代春秧:“春生好似不在家,你去找找人,把喬大喬二喬三也叫上。方才忘了交代,我把喬師傅和喬二哥找回來了,那老的,讓他們送出去算了。”

“啊?”

李秀榮大驚,粟騫忙安撫道:“三個孩子都大了,再加一個老的,擠那三四間房,原就不夠。我給他們找了個門路:把老的送去城北那處安置所,那裏有人管著吃喝拉撒,是個好去處。”

上回才聽人說那安置所黑心肝,收了白米的錢,卻給人吃摻了糠的糙米粥。

粟騫猜到她心思,隨口道:“吃些糙糧,以絕後不利,那是好事。”

這要是別人,李秀榮必要心疼,至於這個,就該吃些苦頭,餐餐吃黃連都是好事。

春秧也聽懂了,點頭說:“爹,我先去看看喬嬸嬸,跟她說一聲。”

“好,叫她不用預備夜飯,我們叫個席面帶回來。”

春秧點點頭,把娘交給爹,腳下輕快出去了。

粟騫將李秀榮抱起,放在圈椅上,柔聲說:“我去打水來給你擦擦,好秀榮,你放寬心,你著緊的人,我都給你看顧好了。”

李秀榮將手搭在他身上,含著淚說:“我思慮太多,拖累你了。”

“說的什麽傻話,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善心,更有義氣的。要不是這世間狹隘,我必要為你宣揚宣揚,替你掙個俠士的名號。”

他一胡說八道,李秀榮就暢快,忍不住笑起來,原先悶悶的胸口,此時豁然開朗。

“好,我等著那一日。”

粟騫也笑,掉頭去倒水,堂屋那銚子裏的熱水沒倒完,這會正好用上。他親自上手,幫李秀榮擦擦,換了衣裳,說要背她出去。

李秀榮怕人笑話,把春秧倒來的參茶喝了,自己站起來走。

粟騫不放心,一路挨著她。

兩人走到門外,湊巧洪福家的從院門處往裏走,見兩人相攜,那眼神像是要淬出火來。

李秀榮心裏不自在,加快步子。粟騫突然停步,對盯著他們的女人說:“這井水甘甜,我娘子喜歡。誰敢往井裏投,誤了我家喝水,我定叫她屍骨無存,斷子絕孫,永世不得安生。”

這話莫名其妙,又過分。

李秀榮回頭,拉了拉他,朝他微微搖頭。粟騫放完這話,像個沒事人一樣,護著她往外走。

洪福家的身形晃了晃,跌跌撞撞往家走。

等上了馬車,李秀榮趕孩子還沒到,抓緊問:“這又是怎麽了?”

這一天出了這麽多事,她實在是承受不住再來點什麽了。

粟騫含糊說:“沒事,她是個糊塗人,方才盯著那井發楞,我怕她幹出什麽糊塗事,嚇唬嚇唬。”

原來是這樣。李秀榮撫撫胸口,安心道:“下回說得和軟些,免得旁人聽見了誤會。啊,對了,要不把錦文也帶上吧?”

粟騫搖頭,說:“早起我瞧見江秀才帶著他出的門。”

“那也好。”

江秀才得了那好方子,身子漸漸調理好了些。當初是因科考大喜大悲犯的病,好不容易好起來了,為了母親和侄子,他不再惦記功名,尋了新的門路:拜在了董大夫門下。

人說“秀才學醫,籠中捉雞”,說的就是讀書人改學醫,要比尋常人容易。這才兩三年,已經頗有些建樹,小病小痛的,不在話下。他常出門,背著醫箱走街串巷,免費替人看病診脈,積攢經驗——小病小痛的,順手幫人治了,碰上疑難雜癥,回來和師傅商量,再一同尋求解決之道。

錦文開了蒙,讀書和方安一樣認真。三婆去了兩件心事,時常春風滿面,她家過得好,了卻了李秀榮一樁心事。

春秧抱著三春最先到,李秀榮要接孩子,粟騫搶了先。春秧挨著娘坐好,遠遠地逗三春。

“春生去接喬夏了,喬冬在紮馬步,那香馬上燃盡。”

外邊松秋正好叫了句:“二冬,這裏。”

喬冬沒有要上車的意思,站在下邊說:“春秧姐姐,我聽伯母說,是你踢了我祖母。”

喬夏從遠處奔過來,一腳踹在他後背上。喬冬倒地,這聲噗通伴隨著他沒說完的後半句:“太好了!”

氣惱的李秀榮剛掀起簾子,聽到這,和喬夏一樣,懵了。

這倒黴孩子,怎麽斷的句,白挨一下。

好在他脾氣極好,被哥哥誤會,一點不惱,爬起來拍拍褲腿,慢條斯理說:“我回家去。”

還有半句走到院門口了才說:“褲子臟了,我換一換。”

喬夏笑罵:“你中了邪啊,就不能一氣說完嗎?”

大夥一齊笑,喬冬停下來,轉身答:“沒想好要用哪幾個字。”

喬夏啐他一口,又罵:“我滴個祖宗,你能不能快點!”

喬冬接著往家走,走到一半,聽他在家門口喊:“能。”

眾人又一齊笑。

粟騫舉起喬春,輕輕晃著她玩,笑問:“三春三春,你二哥這是怎麽了?”

三春好一會才說:“冬冬,慢!”

春秧哈哈笑,說:“喬冬以前不這樣的,是不是在學三春?”

喬夏苦著臉說:“只怕是。有一陣子學我伯母,先前還學過我爹,唉,沒一天省心的。”

春生說:“有人誇,他就學。我們要多關心他。”

是啊,自打三春出生,就顧不上喬冬了。他不像喬夏一樣會來事,大部分時候是安靜的,常常讓人忽略。

李秀榮嘆道:“春生說得對,喬夏啊,你娘的身子要好好養一養,你在家要聽話,多顧著弟妹。有事只管過來找我們。”

“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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